寒门宰相 !
看着李定高座,一旁章惇,曾布目光一凝。
章惇一路借着王安石提拔,官升得很快。
如今他已是集贤殿校理,与李承之同为中书检正。
而曾布既是王安石亲戚,又是全力支持变法,也刚升为太子中允,崇政殿说书。经延官能日日见到皇帝,并且还能协助吕惠卿。
这二人还有李承之都是王党的骨干,仅次于吕惠卿,而刚入京的沉括,沉辽因错过了变法之初向王安石靠拢的机会,故而目前还不算。
当然眼见王雱故意将李定推至首座时,曾布,章惇心底都有些波动。
至于上首的吕惠卿当然还是保持着满脸春风,但他内心知道王雱故意捧李定,其实在削弱他在王党之中二号人物的地位。
除了王安石外,新党内没有谁是真正的二号人物。只有孔子,没有颜回。
这王大衙内比父亲心机更重,且更擅长于玩弄权术。吕惠卿如是想到。
眼见李定这就有几分不知分寸地坐在上首,吕惠卿暗自冷笑,然后面上则恭维道:“大郎君,此番资深(李定)居功至伟,你看拟个何职为是?”
王雱还未发话。
吕惠卿已是沉吟地参谋道:“若是骤授谏官会不会太高了?”
李定吃了差点吓了一跳,他连京官都不是居然能直升谏官,这可是开先河的之举啊!
李定欲站起身来道:“这可使不得!”
哪知一旁的王雱目光一定,伸掌将李定往椅上一按让他坐回椅上。
王雱此举显露出谁才是这些人中一言九鼎的人。
王雱道:“谏官便谏官,那便如何!不破格,不足以立法度!”
一旁的章惇,曾布本以为吕惠卿是开个玩笑,但见王雱一副肯定的语气,不由心底起了波澜。
沉辽,沉括都是吃了一惊,这李定一个选人便能知谏院?
吕惠卿则是脸上阴沉一抹而过。
宋朝中书省,枢密院,三司使,台谏可谓四部平行。
行政,军事,财政,监察四权分立。
台谏是谏官和御史台,分是两个衙门,但逐步合流。
李定连京官都不是,居然能进台谏,这地位还要跃居于方今的吕惠卿之上。
吕惠卿脸皮几不可见地跳动了一下,见场面气氛一阵沉默,他笑了笑然后道:“资深,大郎君这是在抬举你呢。”
李定见吕惠卿一副大力支持自己的样子,又兼王雱的大力肯定,于是道:“既是大郎君与吕公抬举,那么李某便当仁不让了。”
不久章惇与章楶告辞返家。
章楶对章惇道:“惇哥儿,我看王大郎君与吕吉甫间似有不睦。”
章惇澹澹地道:“早已如此了,二人都是才高忌刻之人,如何能相容?”
顿了顿章惇对章楶道:“上个月你又与去苏子瞻唱和诗词了?”
章楶点了点头道:“当时子正回京,便宴请了我与苏子瞻。”
章惇道:“吃酒也就吃酒了,为何还在宴请中留下诗词。”
章楶点点头道:“是我冒失了,是了,惇哥儿你与子瞻那么好的朋友,但他约了你数次,你均以公事繁忙而推脱,如此不太好吧。”
章惇道:“我如今受王相公大恩一路升迁,眼下稍得志。但子瞻兄自负才高,屡屡攻讦王相公的政柄,我如何能不避避嫌呢。”
“是啊,若是吕吉甫也要惇哥儿学李资深(李定)出卖李公择(李常)般如何是好?”章楶道,“子瞻兄人是极好,可是他便是太实诚了,前几日宴聚,若我有心害他……便害了不知多少次了。”
章惇道:“他一贯如此了,我与他说了多次了,不要攻讦王相公政柄,但他便听不进,以后必生祸害。”
章楶看向章惇问道:“惇哥儿,若是苏子瞻遭祸,你不会不与王相公求情?”
章惇嘴唇一动道:“你可知他数日前又上疏官家,如今国用不足,官家要减价买浙灯四千余枝。苏轼上疏言卖浙灯的都细民,焉可贱酬其直。”
“如此说了也罢了,官家也采纳了。子瞻又上疏七千字,要陛下结人心,厚风俗,存纲纪……”
章楶一听摇头,王安石变法主张就是变风俗,立法度。
苏轼上疏便来了个厚风俗,存纲纪。
这就是明摆着抬杠了。
以往苏轼私底下,或者是旁敲侧击批评王安石也算了,如今已是公然挑衅了。
章惇对章楶道:“我私下听闻吕吉甫已是去找了谢景温了,谈及要处置苏轼了!”
章楶失色道:“这般……那我与子瞻提个醒!”
“兄长?”
章惇闻言沉默一阵道:“子瞻不听人劝的,但你可以去知会他,可是切不可提谢景温,否则便知道是你我泄露的。”
章楶点点头。
章楶听了章惇的话,当即便去找苏轼了,哪知苏轼听了却不以为然。
章楶说破了嘴也是无用,只能无可奈何。
章楶心想他本要回去找章惇回话,但想了想此事就算与章惇说了多半也是无用。章楶正好路过章越的府上,当即便硬着头皮上了门。
章楶拍了门后,下人知道对方身份立即去禀告。
不久章实出门迎接,他自是对章楶没什么好脸色,但章楶却是非常的诚恳。章实不是那么记仇的人,又想着毕竟是亲戚,于是让他进了家门。
听说章越还未从回家,故而章楶在一旁等候。
其实章越早就回了,但听说是章楶来了,就没有见一直晾着对方。
一直等到章府开饭了,章楶还是没等到章越。
章楶这时已经又些明白了,正要无奈地走人,这时候章越正好酒足饭饱地出现在对方面前。
“是质夫兄啊!”
章越澹澹地打了招呼。
章楶有几分羞愧,然后道:“是,见过章待制。”
章越道:“质夫兄这么晚来有什么见教?”
章楶于是向章越说了苏轼可能会遭到弹劾罢官的事。
章越不由寻思事情的真实性。
“说清楚,是谁要弹劾子瞻?”
章楶想起章惇叮嘱没有说出谢景温的名字,章越道:“你不说我倒也无法找人解救,如此你就白来一趟了。”
章楶犹豫再三道:“实不相瞒,是谢师直!”
章越恍然。
章楶道:“此事还请章待制千万保密,否则必会牵连到我与惇哥儿。”
章越闻言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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