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妹以逑 !
腊月二十九,贴春联。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外头响起凤珏的叫声,“小白瓷!小白瓷!”
坐在房间中的云瓷宁手一抖,连忙将收到的信给胡乱塞到了木盒子里,心中忐忑,这封信不是别人写的,正是她的兄长云瓷央。
半年约定已到,宫中举办除夕家宴,云瓷宁的母亲作为皇帝陛下的义妹,他们一家都应当到的,信中还特别提到,七殿下也会回宫。
轻呼一口气,云瓷宁跑出了房门探了探脑袋:“什么事啊?”
“帮我瞧瞧,这对联歪了没?”只见凤珏为了避免麻烦,将厚重的斗篷褪下,只穿了一身外袍,站在凳上抬头瞧了半天。春花和虎子一人捧着张门神的画像,站在旁边指来指去,“歪啦,歪啦,朝左些!”
“胡说,分明应当向右些!”春花举起了手中的门神,想学着凤珏一样去贴门神,奈何个子太小,连门栓的高度都够不着。
自屋子里跑出来的云瓷宁站在春花和虎子中间,同两个孩子一样仰着脑袋瞧——
“春满人间百花吐艳,福临小院四季常安。”
“横批呢?”云瓷宁瞧着对联上头龙飞凤舞的大字,写的是行楷,灵活之中却又不显糟乱,瞧上去十分飘逸。
凤珏似个孩子一般直接自凳子上跳了下来,直直扑向云瓷宁,发带束起的头发因为这一跳通通向上飘去,他的手中还拿着一张朱红色的纸,道:“横批还未写呢。”
“你写的?”云瓷宁惊讶地凑过去轻轻摸了摸那方贴好的春联,上头的墨迹还未干透,凑近些还能闻到一股墨香。
纸也是精心准备的,上头还有金色的凤凰暗纹。
一转身,便见凤珏早已开始挥毫泼墨,立于门前摆放着的书案之前,狼毫蘸墨,一瞬间人与笔恍若合为一体,“歡度春節”四个大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收笔时门前正路过几个从前和虎子一同下棋的小伙伴,瞧见凤珏在门前写春联,都拉着自己的父母亲过来瞧。
“凤公子除夕安好!”
“同好,同好!”放下狼毫的凤珏略微愣了愣,旋即作揖同众人问好,除旧迎新的日子,每个人的脸上都喜气洋洋的。
这大概是云瓷宁最向往的生活,可惜过了今日,便不复存在了,也许……还等不到今日过去就……
待贺喜的人群慢慢散去,凤珏才注意到站在书案前愣愣地瞧着横批的云瓷宁,显得十分落寞。
“小白瓷,怎么了?”凤珏扯了扯她的衣袖,将横批托在手中吹了吹,预备爬上凳子贴上去。
云瓷宁想通了,既然两个人已经表明心意,就不应当再瞒着对方,更何况是这般重要的事情。
咬了咬嘴唇,云瓷宁吞吞吐吐道:“小黄鸡,我同你说件事……你听了之后,别生气啊,要生气也不许打我!”
凤珏被她这般样子给逗笑了,“噗嗤”笑出声来,“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打你。”
“其实我不叫白瑾。”云瓷宁如同倒豆子一般闭着双眼语速特别快地说完了这句话,顿了顿,见周围没什么动静,渐渐睁开双眼,正好对上凤珏的眼神,似乎在等她下一句话。
凤珏这般反应让云瓷宁心里越发慌了起来,“不是,我是说……其实,白瑾是我的另一个名字,我的真名是云瓷宁。”
“哦。”凤珏接过虎子手中的门神,一手用小刷子刷着浆糊,一手在门上比划。
“哦?”就这种反应?这也太平淡了吧?
云瓷宁跑到凤珏的跟前,一把扯过他的胳膊,大喊道:“小黄鸡,我骗了你!”
凤珏挑眉,“现在坦白,还不算太晚。”
“你不生我的气?”云瓷宁惊的两眼发愣,将凤珏所说的话回味了好几遍,还是不太确定他是否生气了。
凤珏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门神画像,两手搭在云瓷宁的肩膀上,定定地瞧着她,十分认真道:“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你的名字,所以不论你叫白瑾还是云瓷宁,我都喜欢,怎么会生气呢?”
“真的?”云瓷宁扯起了嘴角,可凤珏越是这般说她心里头就越是内疚,话还未曾到嘴边,眼眶之中的泪便决堤了:“可是……可是我……呜呜呜……”
后头说了什么,凤珏也没听清楚,只知道云瓷宁扑到自己的怀里,稀里糊涂说了大半天,眼泪将自己的衣裳沾湿,差些哭出个鼻涕泡来,一旁的春花和虎子双双刮了刮鼻子,小声道:“羞羞脸!”
“去去去,回屋去。”凤珏甩了甩手,两个孩子一前一后笑嘻嘻地跑进了屋子。
怀中的云瓷宁终于不哭了,却仍旧低着头抽泣,“可是我已经有婚约了。”
“什么?!你已经有婚约了?!”凤珏一脸惊讶,瞪大了双眼。
“而且……还是和宫里的七殿下……”云瓷宁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凤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沉吟半晌,“这事情的确有些难办,不如我们私奔吧!”
云瓷宁惊讶抬头,瞧清楚凤珏吊儿郎当的表情之后抽了抽嘴角,轻轻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道:“我说的是真的!我真的有婚约!”
“那又如何,我也有啊!”凤珏被掐的咧了咧嘴,向后跳了一步,拧着眉道。
一旁的丫鬟早已憋不住笑,耸着肩膀贴在墙角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云瓷宁只当他还在开玩笑,十分严肃地叉着腰道:“小黄鸡,你别开玩笑,我说正事呢!”
“我说的也是正事呀,娘子。”
云瓷宁索性大喊一声,“和我有婚约的是七殿下,难不成你是七殿下啊!”
凤珏一拍大腿,“嘿,小白瓷你今天怎么这么聪明,这都被你猜出来了!”
一旁的丫鬟早已笑出了声,弯着腰互相搀扶。
茫茫大雪之中,披着红色斗篷的云瓷宁一个激灵好似脑子瞬间清醒,转头瞧了一眼周围,王嫂不知何时和春花虎子站在了门槛后头,除了自己还蒙在鼓里之外,他们好像都知道小黄鸡的真实身份!而且那只臭黄鸡还笑的一脸荡漾!
弯腰团起一团雪,毫不犹豫地朝着凤珏的俊脸砸去,云瓷宁大骂一声:“臭黄鸡!”
云瓷宁和凤珏第二次见面互换姓名之时,云瓷宁嘲笑凤珏道:“凤鸡,凤鸡,到底是凤还是鸡?”
没想到今日一语成谶,自个儿一直以为的小黄鸡竟然真是只凤,还是只狡猾的披着……鸡皮的凤!
夺了凤珏玉佩的云瓷宁曾经在烛火的映照下好好看了那块玉佩一眼,背面有个“七”字,原本她以为是凤七的“七”,没想到这“七”竟然代表七殿下!
小黄鸡等于七殿下这个消息如同一个炸雷一般直接将云瓷宁炸的不知东西南北,直到晌午用膳时坐在餐桌上,云瓷宁才回过神来:“这么说,你是王爷?”
凤珏点了点头,并抬起了眼皮仔细观察云瓷宁的反应。
“哈哈!”却见云瓷宁兴奋地将勺子往碗上一敲,吓得虎子手中的鸡腿都掉在了地上,凤珏抽了抽嘴角,以为云瓷宁是气傻了,一边小心翼翼地替虎子捡起了地上的鸡腿,一边又给他夹了另一个好的放在碗里,“小白瓷……”
“这么说,我就是王妃了?”云瓷宁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是……是啊。”凤珏心下百转千回,快速地想着应当如何和云瓷宁解释,嘴里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见云瓷宁一拍桌子,一双眼早已变得亮晶晶的,一溜烟奔向书房,筷子还未放下去的功夫又带着个算盘奔了回来,“王妃一个月的月例有多少呀?”
“啪嗒”
“啪嗒”
……
五双筷子齐齐落地,正吃饭的众人全都怔愣地看着正在打算盘的云瓷宁。
*
本是一个十分难以解决的问题,没想到说出口之后便完全没事了。凤珏小时候因为吃面和自己结缘,两人打了一架,自此之后云瓷宁心中记仇。
逃婚以后的云瓷宁本以为自己早就逃到天涯海角了,没想到自己竟然跟个猴儿一般,始终逃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回家的路上便撞上了凤珏。
不是缘分还能是什么?云瓷宁不禁开始感叹,天下竟然有这么巧的事情。然而感叹完后的云瓷宁,立马换上了一副怒气冲冲的面孔,揪着耳朵把凤珏揪回了房,“什么时候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的,后院几个侧妃几个小妾几个通房丫头,说说说说说!”
虽然云瓷宁现在的确不在乎凤珏到底是什么身份不错,但并不代表自己喜欢待在后院和一群女人斗来斗去,你一句姐姐我一句妹妹的,所以她要搞清楚状况,若是不满意,大不了继续跑!
被揪住耳朵的凤珏撇着眉毛喊疼,十分委屈地答道:“回娘子大人,淳熙找到你的时候我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家中后院荒废多年,现在用来种菜,通房丫头没有,粗使丫头却有不少,不知娘子大人满意否?”
咬着嘴唇的云瓷宁被凤珏这幅模样给逗笑了,手指勾了勾在他脑袋上轻敲一下,抬起下巴道:“哼,还算满意。”
话音刚落,某只不知廉耻的小黄鸡便欺身上来,双臂将云瓷宁的腰环住,凑近耳边道:“那娘子,今日午后陪为夫一同回宫参加除夕宴可好?”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自己的耳边,明明屋子里的炉火算不上太旺,云瓷宁的脸颊却如同火烧了一般,红的发烫,一把推开身前的凤珏,云瓷宁灵巧地挣脱了他的怀抱,迅速朝着门外跑去,直到在飘着雪花的小院儿里站了半晌,那脸上的炽热才褪去。
屋中的凤珏轻笑出声,待除夕过了,便向父皇讨个好日子,正式将小白瓷娶回府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王府之中的那些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还等着他去收拾呢。
*
腊月二十九的傍晚,普降瑞雪,芜苏的大街之上,各家各户的灯笼依旧闪着荧光。
鹅毛似的雪籽飘飘摇摇,堆砌如玉。
一身道袍的叶晔一手牵马朝着那茫茫大雪深处而去,身后的凤珏挥了挥手,“叶兄,常来信呐!”
“知道了。”叶晔勉强扯起嘴角,不日前北萝已经向他们说明了情况,乘船去往大食。既然北萝有自己的想法,云瓷宁和凤珏也不能拦着人家。这边两人坦白身份预备一同回宫,叶晔自己根本就没有入仕做官的打算,便决定去追北萝了。
在他的心里,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弄清楚,必须得同北萝当面说清楚才是。
送走了叶晔,凤珏他们也应当启程,府中的王嫂早已准备好了年货清单,仆人们正一件一件地往马车上装载。
站在门前的春花和虎子手拉手,道:“凤叔叔,你一定要回来哦。”
坐在马车中呵手的云瓷宁掀开帘子探出个脑袋瞧着正帮众人装载年货的凤珏,嘿嘿笑道:“小黄鸡,按辈分算我可是你的表妹!”
在现代近亲可是不允结婚的。
却见忙碌着的凤珏拍了拍双手,倚在一个大箱子上头,微微勾唇,“娘子莫慌,此等小事不必放于心上。”
马车里头的小白瓷一愣,傻傻道:“为何?”
“因为我……萌妹以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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