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心巡天 !
第2111章 天下除名
道历三九二二年五月十四日,姜望逃回武安城,带回神霄世界开启的消息。
战争已经不可避免。
羽祯托举神霄,柴胤舍道铺路,元熹万般成就,终究为妖族打开封锁,开创了无限可能。
这场战争,绝不仅仅是人族和妖族的战争。
自上古至如今,人族雄踞现世已经好几个大时代,诸天万界亦匍匐了好几个大时代,秩序好似恒定,谁又永甘?
昔者妖族天庭横绝万界,人族揭竿而起,亦是百族共讨,最后打碎天庭,改换乾坤。
如今主客易位,人族也成了被挑战的那一个。
这场战争绝不轻松。
完全可以预见到——这将是数个大时代以来,人族所面对的最疯狂的一次反扑。
卜廉最后的那一道封印,只是给了人族三十三年的准备时间,避免仓促迎接挑战,八方失衡。
许希名背负长剑,一脸愁苦地看着他。
宋菩提和阮泅之所以急着去寻宝,宝物本身的价值只是一个方面。他们更要确保这两件洞天宝具之上,不藏有孟天海的后手。
季貍一时茫然:“咱们书院以后就开在祸水了?要在这么凶恶的地方读书吗?”
祝唯我道:“轮到我们了,走吧。”
看着茫茫学海,文华波涛,看着学海中心浮陆般的巨大莲世,以及莲花上方虚悬的红尘之门……
看得卓清如都紧张地出来说话:“师尊,其实弟子也觉得……”
吴病已取出一本散发着淡淡红光的名册:“我手上这本名册,是血河宗传承之册。血河宗立宗以来的所有人,都录名其上。”
他一碗水端平:“斗真人,姜真人,两位天纵之才,到时候可也不要错过。”
原也是为入阁造势。
再看莲世上空的红尘之门,门前的队伍已经不剩多少人。
吴病已只道了声:“血河宗弟子出列。”
更有莲华圣界,源源不断地清治祸水。
说完这些,他便不再理会这几个年轻人,而是直接宣布道:“今天出现在祸水的所有修士,也都需要通过三刑宫核查,在苦海崖待足七天才能离开。现在——排队进入红尘之门,门后有人在等待你们。”
自长老护法以下,血河宗门人上万,这些人要何去何从?
孟天海虽然披皮行恶,以谎言编织了万古。但五万四千年来,血河宗修士前仆后继,人们又怎么能说,血河宗的理想是假的?
因为从此以后,学海替血河。
他面无表情,声音冷肃:“景文帝的意思是,让我们照着名册,追溯因果,一个不留。”
他能理解抹杀风险的必要性,尤其是在全程旁观了孟天海的谢幕后。但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呢?
吴病已静静地看着姜望。
“正是如此1陈朴如遇知音,高兴地道:“我辈读书人,书剑两不误,既治心、也治世——下一次学海泛舟,冠军侯也来玩耍,叫这些孺子,见识临淄风华1
但这三十三年里,诸天万界也都厉兵秣马。皋皆临死都要封镇迷界三十三年,也无非是为了呼应神霄。三十三年后,海族必然倾巢。
“季貍。”陈朴道:“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准备搬家了。”
吴病已最后道:“这里不是理想国,我们终究要为整个人族考虑。法的本质是公平,但人族立法,本质是为了人族的延续。这也是烈山人皇把理想国放在迷界的原因。绝对的理想,未见得就是正确。”
许希名摇摇头:“切不了。莲华圣界诞生,我又被压制了几分。”
许希名道:“若你还心怀恻隐,抱有软弱的同情,你会再来找我的。”
祸水是争杀凶地,不能替代平时修行。血河宗弟子大多在山门之中,苦海崖内部,有涉及空间的法阵,极为广阔。
太虚阁员一共有九席,六大霸主国定然是一席都不会少的。
陈朴翻过掌来,轻轻一按,学海漾波,文字翻涌,锦绣文章,铺开在红尘之门下。
这一遭好处难以计算,省却苦功多少年。
姜望循声看去,斗昭、重玄遵、卓师姐他们都已经离开,只剩祝师兄在等他。剑眉星目,未掩于污。薪尽之枪,倒悬于空。
真源火界里的数千名修士,此刻散落在学海。
许希名反问:“孟天海失败后的世界,是你所期望的吗?”
“大宗师明鉴!那孟天海狼子野心,志在超脱,诸般图谋,岂用得着我等弱者?我们亦是受害者,这一生都能付予谎言,焉能见疑?1
“冤枉啊吴宗师1
被真源火界所保护的这些修士里,归属于血河宗的修士并不多,只有三百来个。
“啊?”季貍还没有回过神来:“搬到哪里?”
“除非超脱出手,否则没人能确保他们没有被孟天海附身。往常或许还有机会请动超脱,但还有三十二年神霄世界就开放了,这件事情就不可能。”吴病已说着,也继续看着姜望:“你知不知道景文帝的意思是什么?”
“我还不足以观想整个世界,我还在看。”姜望说道:“但我期望孟天海的失败,同时我期望不要再有许希名这样的悲剧发生。”
斗昭泰然自若:“我很期待大家的表现。”
今日站在莲华圣界之前,听陈朴院长提及备战神霄,姜望方隐隐看到了主导人族洪流朝向的那股力量——局势虽紧而不乱,落子颗颗都从容,一切尽在掌握中。
鲜血是真的,牺牲是真的,赤忱是真的,但万载荣勋,却不为真了。
没空的事情他不去多想。
姜望终于明白,斗昭这般的三千年世家公子,为什么突然一个人巴巴地跑去草原,又马不停蹄地来祸水。
“姜师弟?”
外人尚要叹一声血河宗万古成泡影,他们这些血河宗的“当局者”,早已经在孟天海的连番变脸下,崩溃了好几遍。此刻一个个的颓然若死,紧张不安。
但最痛苦的一点是——作为好友,她相信游琼英什么都没有做,可她也不敢确定游琼英没有问题。
而人族之强势也正见于此——在多边开战、肃清四方的大前提下,整个现世依然河清海晏、歌舞升平。人们的正常生活,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所以我也不是来帮你的。”许希名说。
暮鼓书院也将从书山脚下移址于此,晨钟暮鼓,警醒世人。
他目光垂落,确保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他的意志:“全都要被带回天刑崖,严加核查。你们不是特例,你们在外面的同门已经先一步被关押。我必须要告诉你们的是,哪怕查不出任何问题,三十二年之内,不会放你们出来。这是最后结果,没有申诉余地。”
“期待是不幸的根源。”许希名道:“就像我背负法剑,如今却只有剑法。”
谁能确认这些人里没有孟天海的附身?
“那么,是想继续未竟的切磋吗?”姜望按剑在手,已经沉念于潜意识海,准备触动宗师。
也许孟天海什么都没有做,也许他完全地烟消云散了,但谁都不能冒这个险。
姜望沉默。
“大宗师。虽要囚禁他们,但因由与他们无关。此为法之精神吗?”姜望出声道:“晚辈的意思是,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凭什么?!孟天海吞人,我又没吞人1
姜望摇摇头:“我想不到。”
何如莲子世界尽泡影?
吴病已便在此时看过来:“把你的真源火界打开吧。”
许希名并不同他争辩什么,只道了声:“下次再见,我会给你一个惊喜。那么,再会1
这次倒是姜望先开口:“我好像没有叫你的名字?”
“那还真是遗憾。”姜望松开了剑柄,语气惋惜:“我本来很期待你的剑法。”
重玄遵抚掌而叹:“以后学海泛舟,便要叫孽海恶观一起见证,此为经世学问,称得上文章有价1
暮鼓书院常年在书山脚下,被视为儒祖嫡系,门人也常谓“儒宗最正统”。但作为院长的他,看到的却是书院在那群老学究的熏陶下,暮气日增、固步自封。
姜望只道:“我父亲曾经告诉我,恻隐之心是每个正常人都会有的,我想它并不代表软弱。”
姜望问道:“第一次来祸水就看到你,好像那个时候你就在提醒我,血河宗的问题——孟天海已经失败了,这是你所期望的吗?”
宁霜容一时缄然,她实在难以想象游琼英的心情——一夜之间宗门除名,父亲被杀,自己也和全宗弟子一起,失去三十二年的自由。对于年轻修士来说,这是非常宝贵、高速成长的三十二年。
景文帝素有仁名,乃是爱民如子的君主。他总不至于也觉得这么多人的自由无足轻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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