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心巡天 !
一点寒芒起,一剑退卫瑜!
路上的行人侧目之时,所见的,便是卫瑜横剑在前,抵墙而立的一幕。
不由屏住了呼吸。
卫瑜不是什么无名之辈,他是秦人认可的天下第一腾龙,大秦之天骄!前途不可限量,未来非止于眼前。
现在与人同境相争,却好像落在下风。
对敌者,何人也?
“好!”
卫瑜又赞一声。
“飞剑时代的辉煌,我心向往之,恨不能至。想不到在今时今日,还能见得此等古法飞剑。此我卫瑜之幸事!”
他将长剑侧转,斜在身前,后足一踏,整个人飙射而出。
一股极强极凶的剑意,聚他身与意,凝他势与力,不断咆哮、不断凝练……
而最终他人与剑,皆往前。
但向前仍站在原位置,仍靠在墙边,只姿态随意地抬手于身前,食指微微提起,轻轻往前一拨。
铛!
一点寒芒彷似凭空出现,与卫瑜陡然刺出的长剑之剑尖,正抵在一起。
卫瑜根本不想现在出这一剑,他距离对手,尚有七步。
但他不得不出!
就在刚才,他的剑告诉他,此剑不出……他会死!
势未满,意未尽,而剑已出。
直到剑尖相抵的此刻,他才真正意义上,第一次看清了对手的剑。
那是一支无柄的飞剑,此时放大到两尺余,通体看来,皆是剑芒,无一处不锐利,无一处不刺眼。
仿佛它并无实质,而是无尽剑芒糅成的一剑。
但它与自己的长剑相抵,又是如此真切地存在着。
不能用术法,自己的任何术法,都挡不住这支剑。
卫瑜非常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除了挥剑之外的任何动作,此刻都是累赘。他只能靠自己的掌中剑,靠自己勤学苦练的超凡剑术!
他的剑术,本就是他最强的地方。
此时此刻,卫瑜全力鼓动道元,贯道元于剑中,以力凌势,将那支飞剑往前一送!而后折身一转,在半空中划过一道精彩的弧线,剖开了流风,快绝狠绝,纵剑趋敌身!
铛!
又是这样一声响。
卫瑜又在提剑迫近的同时,不得不提前出剑,被飞剑逼停!
我安能如此?
卫瑜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他翻腕一转,手中长剑也跟着在那柄飞剑上绞了数绞。
螺旋转的剑气在空中绞出一个漩涡,竟将那支灵动无比的飞剑短暂控制住。
神乎其神的剑术!
而卫瑜本人,顺着自己用剑气绞出来空当,直趋近前……
铛!
他准备用来绝杀的一剑,不得不再一次提前斩出,用以横隔那突然出现在身前的飞剑!
旁人或许看不懂,他却看得明白。
这柄飞剑太锐利了!
轻而易举就斩碎了他的螺旋状剑气,完全不受约束。
对方也根本不是躲不过那一绞,而是故意给他机会,就是为了在此刻,浪费他的绝杀一剑!
这是什么样的判断?这是什么样的剑术?
卫瑜一咬牙,回身再转,剑光连斩三道,迫开那飞剑。
一步踏上院墙,又从天而落,翩若惊鸿。
此一剑,灿烂华丽……
铛!
他这天外飞来的一剑,又被生生逼得倒转而回!
在义安伯府的门子,和伯府门前越聚越多的行人眼中,所见的便是,号称大秦第一腾龙的卫瑜,种种进攻剑术,堪称精妙绝伦。不断地进攻,不断地往前。
但……不断地被逼退。
从头到尾,根本无法靠近对手五步之内!
那个如礁石立在墙边,动也不动,只抬指控剑的男子,此时瞧来,竟是如斯恐怖。
“看来……便是如此了。”
向前用任何人都听不到的声音,低语了一句。
他一直只抬起一根食指,此刻中指也抬了起来,两指相并,拇指、无名指、尾指,全部合拢。
右手以一种刺剑的姿态,往前一送,瞬间绷直。
侧并剑指,直接指向卫瑜!
忽然之间,响起了尖啸声。
因为距离太近,卫瑜已经难以分辨,自己是先听到的这声尖啸,还是先看到的那一点寒光。
总之当他竭尽全力,仍要奋勇前杀的时候……
铛铛铛!
三声连响。
他第一次靠近了对手五步之内。
然而他的手上,已经只剩一支剑柄。
他拿着光秃秃的剑柄,距离对手只有四步。
但却僵停于此。
这四步,永远也跨不过去了。
因为卫瑜的姿态太决然,他前趋的气势太凶狠。
所以他僵停着递出剑柄的样子,也显得格外滑稽和讽刺。
但没有人笑。
包括他的对手,那个名为向前的男人,也没有半点嘲笑的意思。
当啷!
或许是整条长街过于安静。
这三截剑身坠落地面的声音,才如此清脆。
人们仿佛是此刻才醒觉,卫瑜手上的那柄名剑,就在他冲刺的路上,被直接斩断,裂成四截。
而卫瑜,也如梦方醒。
他握着剑柄,看着向前。
眼中已经看不到那支飞剑了,但是他问道:“此剑何名?”
向前眼睛里的锐利,已经消失了。
他仿佛又变成了那个不修边幅的落魄家伙,瞪着一对死鱼眼,无精打采地面对人间。
唯独……
唯独在提起这四个字的时候,他下巴微扬,带着一点不言自喻的骄傲。
“龙光射斗。”他说。
卫瑜倒转剑柄,握于手心,对着向前拱手一礼:“卫某技不如人,甘拜下风。以后再不敢称无敌。”
没有理由,没有借口,输赢从来都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于卫瑜来说,他今日输掉了天下第一腾龙的光环,被“夺去了”名声,又被斩断了佩剑。这份失败的苦果,不可谓不惨痛。
但作为这场战斗的胜利者,向前毫无声名从此远扬的觉悟。
他那张颓然若丧的死鱼脸,也看不出什么兴奋的表情。
只道:“告辞。”
而后转身,披着一路的目光,独往远处走。
卫瑜的那番话,在他心中并无半点波澜。
或许对卫瑜自己来说,“不敢称无敌”,是一种再大不过的认可。
但对他而言……卫瑜本就不该称无敌。
那人都已不在了,谁能称无敌呢?
至于胜过秦国第一腾龙的所谓“威名”,更是不过尔尔。
他本可以悄悄地来,悄悄地走。就像这一路上他大部分时间所做的那样。只要输赢,不要输赢之名。
是卫瑜自己的骄傲,让其人不肯给自己留后路。
而于向前来说,从始至终,他就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此行,他不为伤人颜面,不为夺人名声……
只求问剑。
只问此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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