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君 !
东郭浩然的关门弟子?商、蓝二人愕然,又忍不住相视一眼。
尽管心存疑虑,在不明真相前,两人还是保持着涵养和礼仪拱手道:“有劳法师。”
客套过了,放下手后,蓝若亭直言不讳道:“恕蓝某无礼,蓝某和东郭先生也算是旧友,彼此间多少算是了解一点,东郭先生的亲传弟子蓝某都认识,从未听说东郭先生有一个叫牛有道的关门弟子。”
对此,牛有道倒是一点都不意外,从唐仪当外人面喊他师弟就能理解,压根不想让外面人知道他这号人的存在,遂笑道:“有些事情不便解释,总之不会有假,其中内因有合适的机会自当告知。”
蓝若亭饱含深意地瞥了眼商淑清,他很清楚商淑清是个什么样的女人,绝非一般没头脑的愚妇,不知商淑清请这么个人来有何用意。
多话没说,一行随后继续赶路,不过牛有道感受到了对方对自己似乎并不太热情,被骑兵夹在中间,似乎在防范他。
其实商、蓝二人已经将上清宗的心思猜准了,估计是随便派了个人来应付了事,同时还有点担心牛有道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因此而防范。
途中拉开了与牛有道的距离后,找了机会,商朝宗趁机问了商淑清一声,“清儿,可曾请上清宗帮忙祛除脸上胎记?”
商淑清略默一阵后,回道:“王兄,真没那必要。东郭先生有句话说的没错,这乱世之中以色娱人未必是好事,更何况我们如今的情况,女儿身太体面了反而可能会给咱们惹麻烦,丑一点又有何妨!”
这话说的蓝若亭直摇头,哪有女人不爱美的道理。
商朝宗沉声道:“你迟早是要嫁人的,总不能一辈子蒙着脸吧!”
商淑清:“哥,我非草木,也向往儿女之情,奈何生不逢时,这乱世之中你我出身注定拔剑四顾,儿女之情太奢侈。哥,真不用在乎我脸上的胎记,一般人我还看不上。我自诩明珠蒙尘,若真能遇上不嫌弃的,才是我真正想要的有情人,我必扫尘以明珠之身待之!缘来自来,无缘则静候,不必勉强!”迎风驰骋垂纱飘飘。
话虽有理,商朝宗也不吭声了,然面颊紧绷,心中悲愤,一般女子十六七八就要嫁人生儿育女,只恨自己无能连累了妹妹,牢中一呆数年,将妹妹拖成了年近二十的老姑娘,如今商家的情况,就算妹妹脸上没那恶斑般的胎记,又有谁敢娶自己妹妹?堂堂郡主之身,随便找个?他又不愿亏待委屈了自己妹妹,父亲在世时再三交代过要照顾好妹妹……
一行途中或快或慢行进,轮流换乘马匹,给马匹恢复体力的空档。
行至傍晚,在一河畔安营歇息,有人扎营,有人取水烧火,有人警戒,有人专门打理坐骑。
河畔一座座帐篷,一堆堆篝火,煮食的香味渐渐飘起。
搬了块石头坐的牛有道取了包裹,掏出里面的干粮后,想起了图汉的话,琢磨了一下,随手将干粮全部抛进了一旁的河里。
坐不远处的商朝宗一直在悄悄观察牛有道,见状,忍不住冷哼一句,“如此精细的干粮扔掉岂不可惜,这兵荒马乱的世道,不知多少人食不果腹。当然,这些修士从不缺吃喝的东西,怕是吃惯了好的…”
一旁拿了根树枝拨弄火堆的蓝若亭却用树枝碰了下海朝宗的脚,笑着摇了摇头,还喊了人去请牛有道去另一边的热锅旁去吃热的。牛有道隐约听到了人家的不满,但是不当回事,有人来邀,欣然前往,有什么事能比填饱肚子重要?
回头,商朝宗问道:“先生觉得我说过了?”
蓝若亭笑道:“之前我还担心此人有什么问题,现在看来,这人怕是不受上清宗待见,才被撵来了敷衍我们,我现在倒是有点相信他的确是东郭先生的弟子。”
商朝宗哦了声,“何以见得?”
蓝若亭:“王爷没发现吗?白日里,他也是向我们讨吃的,连那粗糙干粮都能吃下,如此精细的干粮反而不愿享受给扔了,这不是犯贱吗?加上能被上清宗派来跟我们,估计他对那干粮有什么疑虑,明日里不用再把他看那么紧了,不妨放松看管给彼此一个机会了解一下。”
商朝宗看向和士兵坐一起吃喝的牛有道,露出若有所思神色。
商淑清从河边洗漱回来,夜间纱笠也摘下了,一头秀发放开了,在夜风中丝丝飘逸,透着柔情似水般的风华,到了这边后,蓝若亭问道:“郡主聪慧,不是鲁莽之人,难道看不出此人年纪太轻没什么法力修为,何以会答应让此人随行?”
商淑清坐在了一旁的马扎上,捋了捋两肩秀发,沉吟道:“哥和先生的心思清儿都懂,怎么说呢,首先是觉得有总比没有好。其次,我觉得此人不简单,哥正是缺人的时候,哪怕是能多半个能人相助也好过没有。”
闻听此言,蓝若亭顿时饶有兴趣道:“郡主何以觉得此人不简单?”
商淑清坐姿侧颜优美,但那张脸在篝火火光恍惚下,真宛若鬼脸一般,略作沉思,理了理思路道:“唐仪是现今上清宗的掌门,门中弟子哪怕是高一辈的弟子见了她都恭恭敬敬,然这牛有道见了唐仪虽然也算恭敬,可其中却给人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只感觉是表面上的恭敬,骨子里似乎把唐仪视若平等。最奇怪的是,我隐隐发现唐仪面对他时有点色厉内荏,看似强硬且高高在上,实则似乎有些心虚,总会有意或无意避免与牛有道的目光对视。”
“心虚?”商朝宗奇怪一声。
商淑清:“哥,别忘了我也是女人,对女人细微反应上的一些内心表现能有所理解。”
蓝若亭好奇道:“唐仪是上清宗掌门,此人看着年纪轻轻,唐仪面对他怎会心虚?”
商淑清摇头道:“先生,这一点我也很奇怪,一开始我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幸好我戴着纱笠可认真细细观察,反复留心注意后,觉得不会有错,唐仪面对他应该就是心虚。”
商朝宗和蓝若亭相视一眼,不禁齐齐回头看向不远处篝火旁盘坐地上一手热汤一手干粮又喝又啃与人笑谈的牛有道,倒似颇为洒脱的一个人。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清婉吟诗的声音又将二人拉回了头看向商淑清,二人皆有些愕然。
商淑清略蹙眉,带着思索神色将记忆中的诗篇完整念出:“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显者势,酒盏花枝隐士缘。若将显者比隐士,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花酒比车马,彼何碌碌我何闲。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她天资聪慧,有过目不忘之能,记忆力自然也是超群的,牛有道念了一遍的诗,她也只听了一遍,居然就被她给背了下来。
念完后,抬目看着二人的反应。
商朝宗呵呵道:“这是清儿你新作的诗吗?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呵呵,好诗,听着都逍遥,只是未免有些懒散消极,这是清儿你所期盼的生活吗?”
商淑清摇了摇头,又看向蓝若亭的反应。
蓝若亭稍作沉思后,徐徐说道:“东郭先生的清修之地我曾拜访过,门前有一株千年桃树,无论春夏秋冬,桃花灿烂如霞永不凋零,很是神奇,也的确是让人印象深刻。郡主突然念作此诗,莫非是见到牛有道时的第一印象?”
商淑清继续摇头:“不是我作的,此诗是牛有道作的。当时我随唐仪登门桃花源,牛有道就懒散在桃树下的一张躺椅上睡梦正香,获悉这就是要指给我们的法师随扈后,我心中其实也不快,从牛有道的年纪上就能看出是在敷衍我们,既然如此无心,强求也没用。正准备还剑告辞,谁想牛有道却伸着懒腰如梦呓般随口吟出此诗,当场给我一种才华横溢的惊艳感,而对方诗中更是把自己自诩为隐士高人,颇有怀才不遇的味道,我这才有了耐心继续看看再说,之后察觉到了唐仪的异常,最后才下了有不如无的决心,候了此人下山同来。对了,此人一开始明显是不想下山跟我来的,后不知唐仪跟他说了些什么,他才同意了。他离别时,上清宗连点正当的辞别都没给他,就随便派了个小弟子把他给打发了,能感觉到他的无奈。”
“哦!”蓝若亭捋须,目光瞟向牛有道那边,“听郡主这么一说,这诗中的确有一股将自己自诩为隐士高人的味道。现在想想,这人气质倒也不凡,是有几分洒脱从容,还能有如此诗词才华,不像以前见过的上清宗弟子,的确是有点意思,待我找个机会试试他,看看究竟有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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