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 !
徐老三是个退伍兵,被鞑子的乌真超哈兵,近距离一枪打穿了肩膀。
伤势虽已痊愈,右臂却使不上太大劲,就算做农活都有些受影响。他退伍回家之后,担任全镇的农兵总教官,没有品级,没有俸禄,但每年可到县衙领取一笔教官补贴。
忙时下田务农,闲时召集农兵训练,这就是徐老三的生活状态。
秧苗就快要拔节了,从移栽到拔节的一个月,是水稻是否丰收的关键时期,需要大量养分来增长水稻器官。
长子正在读小学,次子和长女,还没有达到入学年龄,今天都来帮忙给秧苗追肥。
徐老三和妻子,各提着一篓蚕粪,一子一女跟在他们身边,将蚕粪均匀的撒在稻田里。不能一次追肥太多,会把秧苗给激死,得隔三差五进行适量追肥。
忙碌片刻,有人来到田边,大声问道:“可是退伍兵徐正良?”
“是我。”徐老三狐疑的看着对方。
此人站在田埂上,打开包袱拿出一件衣服,很快将白色制服穿在身上:“都察院廉政巡视官曹本淑,奉皇命彻查衢州贪官污吏。现有兵部调令在此,退伍兵徐正良立即归队,协助廉政巡视官抓捕罪犯!”
“是!”
刚刚还弯腰施肥的农民,条件反射般挺直腰杆,在太阳底下朝着廉政官行军礼。
徐老三将蚕粪放在田边,嘱咐妻儿几句,便跟着曹本淑走了。他一边走一边说:“兵部调令给我看看,上官拿着,我看就行。我双手摸了蚕粪,还是脏的。”
曹本淑拿出兵部调令,又拿出自己的腰牌,解释道:“衢州官吏,多沆瀣一气。害怕走漏风声,只能召集农兵抓人。”
“该抓!”
徐老三不再怀疑,说道:“咱们农兵,不得管地方事务,看到贪官污吏也没法子。你们来了就好,这里的镇长、村长、农会长都是坏人。他们不敢惹农兵,却敢欺负没人撑腰的农民。当初大家一起修的水渠,如今得他们灌田之后,才准别的农民灌田。”
“还有这种事?”曹本淑心中更为愤怒。
徐老三说道:“这些混蛋,坏事可做得多呢。”
曹本淑怒道:“村镇官吏和农会,可以霸占水渠,那今后谁愿出力修渠?”
“可不是?”徐老三愤懑道,“退回去几年,村长和农会一声令下,全村男女老幼都去修路挖渠。现在已经喊不动了,大家都不愿出力,得村长带人拿着鞭子抽。”
“第一个就抓村长!”曹本淑怒不可遏。
徐老三的裤腿还挽着,脚上和小腿残留着泥浆。他走到村里的晒场,那里吊着一块铁板,可以当做铁钟敲响。
“当当当当!”
不时有正在干活的农兵,从地里飞快奔来,转眼间就来了七八个。
徐老三指挥道:“徐二,你去村东头敲钟。刘四,你去村西头敲钟。张大,你去通知簧头村的农兵。张三……各组到齐,就去镇外练兵场集合!”
“是!”
一个又一个农兵,遵照命令行事。
他们没拿武器,也没有穿甲胄。甚至还光着脚,挽着裤腿,完全就是农民的样子。
但行动极为迅速,而且有条不紊。
村长和村民都没当回事儿,以为又是朝廷要打仗,紧急征召农兵作战呢。
中午时分,全镇农兵到齐,只有一个生病的没来。
徐老三喊道:“到武备库,全副武装!”
大家都知道是紧急任务,也不多问,排队跑步前往武备库。
清一色的竹甲、竹盔、木盾和竹枪,都是农兵们自制的。遇到正规军不堪一击,剿灭流氓土匪却不在话下。
“立正!”
“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
“一队听令!”
“在!”
“包围镇公所,里面的官吏,全部扣押。镇长郑长明若不在,问明去处,立即搜捕!”
“是!”
“二队听令!”
“在!”
“前往牛尾村,抓捕村长刘耀、农会会长徐立。若欲反抗,可当场格杀!”
“是!”
“三队听令!“
“在!”
“……”
平时只知训练,不得干涉地方事务的农兵,此刻第一次在家乡露出獠牙。
镇公所里,郑长明正在看小说,办公桌上还泡着一杯热茶。
古代乡下,娱乐活动不多,也就赶集时能看大戏。甚至小说都买不到,郑长明这本小说,还是在城里买回来的。
“不好了,不好了!”
房门猛地被推开,郑长明连忙收起小说,掩住封面《金X梅》三个字。
郑长明怒斥道:“便有急事,也该先敲门!”
此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农兵猛地按倒。另外两个农兵,进屋揪住郑长明,二话不说便往外面拖拽。
郑长明又惊又怒,呼喊道:“造反了,造反了,你们这是要作甚?”
曹本淑扫了这厮一眼,对徐老三说:“陛下有令,特事特办。镇长、村长、农会犯事,不用惊动县官,召集全镇百姓开公审大会。此为特例,今后不得如此行事!本镇的学校老师,选三个品德高尚者,一起记录公审过程。公审完毕,不得处以私刑,等着我回来接收。”
徐老三兴奋道:“我晓得哪些先生是好人。”
曹本淑又说:“你把事情安排好,留一些看守犯官,带着其余农兵跟我走。”
十二个廉政巡视官,召集了十二个镇的农兵,足足地跨三个县。
数日之后,他们直接将府城包围。
当然,还有一些农兵,去包围郑家在郊外的大宅,以及郑家的祖宅和矿山。
看着院墙外的农兵,郑洪义惊疑不定。接着又强自镇定,让人把大门打开,昂首挺胸出门呵斥:“你们这些农兵,还真把自己当大同军了?不晓得这是谁的宅子?速速……慢着,莫要抓我,我儿是工部郎中,是受陛下点名赞赏的大官!我给陛下牵过马,我跟次辅老爷是亲家……”
这货说到一半,就被农兵给摁住,脸贴在地上越说越急。
郑家的佣人和打手都愣住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包围郑家的是冯岳,跟他一起的农兵总教官叫谢三船。
谢三船手持竹枪,指着郑家的下人:“一个都不准走,谁敢逃跑或反抗,当场格杀勿论!”
那些打手平时耀武扬威,面对结阵的农兵,瞬间变成含羞小媳妇儿,浑身发抖着往后不断退缩。
农兵冲上来,他们吓得直接跪地求饶,丝毫没有敢反抗的胆子。
衢州府衙。
刘安永快步奔到小红办公的二堂,心急火燎道:“府尊,农兵造反围城了!”
黄绯笑着说:“莫慌,是陛下来了圣旨,那些农兵都是听令行事。”
“圣……圣旨?”刘安永更加惊慌。
黄绯猛拍桌子,厉声道:“刘安永,你可知罪?”
刘安永膝盖一软,差点就要跪下,强撑着站稳说:“我……我哪来什么罪?”
“还死鸭子嘴硬,你当那些农兵是来抓谁的?”黄绯冷笑,“郑家这次完了,你也完了!贪赃枉法也还罢了,竟敢越界开矿,强占百姓的耕地!”
刘安永闻言,脸色煞白,瘫坐于地。
城外。
戴文孟举着兵部调令和廉政腰牌:“都察院廉政官办事,兵部调令在此,守城士卒速速开门!若是不信,吊一个人出城来查验!”
腹地各城的守城士卒,都属于地方警察系统。
很快,一个警察就悬着箩筐出城,在验明兵部文书之后,下意识问道:“上官,为何如此阵仗?”
戴文孟生气道:“衢州府的警差,若是还能用,老子犯得着去乡下调兵?”
那警察目瞪口呆,知道廉政官是来抓贪腐的,当即带着哭腔说:“上官容禀,只有做官的有罪,咱们这些小警差,哪有甚本事贪赃枉法?”
“老子亲眼看到小警差欺负菜农,”戴文孟瞪了他一眼,呵斥道,“莫要废话,快快打开城门,否则就是抗旨大罪!”
城门洞开,农兵鱼贯而入。
进城之后,戴文孟吼道:“全城警差,交出兵器,回到自己的衙门,等待有司派人来审查!农兵按照既定任务,去城内各衙门抓人。一个官吏都不准放走,老子要慢慢审理!”
城中百姓刚开始惊慌,还以为农兵造反。
随即看到农兵抓捕官吏,顿时明白过来,纷纷走出家门看热闹。
还有不少受过欺负的百姓,跟着农兵队伍跑,诉说着哪个官吏是坏蛋。他们看到欺负自己人被抓,激动得涕泗横流,当场跪地呼喊:“陛下万岁,青天大老爷万岁!”
廉政官员在地方办案,不得单独审理,必须全程有地方司法官员陪审。
衢州府这边,三县一府,如果把村镇级别也算上,足足抓了三百多号官吏和平民。把人全抓完之后,才去杭州通知有司衙门,把浙江顶级官员吓得面如土色。
衢州府烂成这个样子,浙江的司法、廉政官员,为什么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省里相关机构的一二把手,全都要被追责!
轻则降职,重则罢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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